台灣文獻叢刊【第4種】
臺海使槎錄
.作者:黃叔璥
.原書頁數: 0177 頁
●書籍簡介
第四種「臺海使槎錄」
本書(一冊一七七面一○六、二○○字)凡八卷,前四卷「赤嵌筆談」、次三卷「番俗六考」、末一卷「番俗雜記」;黃叔璥撰。叔璥字玉圃,號篤齋;順天大興人。由進士,歷官至御史;清康熙六十一年,與滿御史吳達禮同膺首任巡臺之命。本書名為「臺海使槎錄」,以此。「赤嵌筆談」內容頗為廣泛,目分原始、星野、形勢、洋、潮、風信、水程、海船、城堡、賦餉、武備、習俗、祠廟、商販、進貢、泉井圍石、物產、雜著、紀異、「偽鄭」附略、「朱逆」附略等項。「番俗六考」,有「北路諸羅番」十篇、「南路鳳山番」三篇;所謂「六考」,係就各地先住民之居處、飲食、衣飾、婚嫁、喪葬、器用六事分別加以考察而記載之。本書為清代臺灣早期文獻之一,後之修志者,率多取資。
●序號 篇名
1 魯序
2 臺海使槎錄目錄
3 卷一 赤嵌筆談
4 原始
5 星野
6 形勢
7 洋
8 潮
9 風信
10 氣候
11 水程(郡縣里數)
12 海船
13 城堡
14 賦餉(糴運)
15 卷二 赤嵌筆談
16 武備
17 習俗
18 祠廟
19 商販
20 進貢
21 卷三 赤嵌筆談
22 泉井圍石
23 物產(百榖 花果 竹木 鳥獸 蟲魚 鹽 硫磺)
24 卷四 赤嵌筆談
25 雜著
26 紀異
27 偽鄭附略
28 朱逆附略
29 卷五 番俗六考
30 北路諸羅番一
31 北路諸羅番二
32 北路諸羅番三
33 北路諸羅番四
34 北路諸羅番五
35 北路諸羅番六
36 卷六 番俗六考
37 北路諸羅番七
38 北路諸羅番八
39 北路諸羅番九
40 北路諸羅番十
41 卷七 番俗六考
42 南路鳳山番一
43 南路鳳山傀儡番二
44 南路鳳山瑯嶠十八社三
45 卷八 番俗雜記
46 生番
47 熟番
48 社商
49 社餉
50 捕鹿
51 番役
52 土官饋獻
53 番界
54 吞霄澹水之亂
55 馭番
●魯序
小雅皇華之詩,言使臣遍咨於忠信之人,左傳所謂五善、國語所謂九德是也。自漢以後,使者遂例有篹述。考之鄭樵藝文略,凡朝聘得三十七部、行役得三十部、蠻夷得四十七部,不為不夥;然未有海外澒濘之壤、人物俶詭之鄉,元元本本、堂堂正正,視之如指螺掌壑,當下可信;則臺海使槎錄,洵為第一等書矣!煜聞先生之言曰:「余之訂是編也,凡禽魚草木之細,必驗其形焉,別其色焉,辨其族焉,察其性焉;詢之耆老、詰之醫師,豪釐之疑,靡所不耀,而後即安」。嗟乎!么■〈麻上骨下〉名物,先生猶廩廩焉若是;而況島嶼之險易、城堡之堅脆、番俗之馴悍、政刑之張弛、戎伍之疏密、禮樂之異同,有關精神命脈之大者乎!抑禹跡未經,儒者從略,先生必務詳審精密,況墨丈尋常之間,習睹習聞,肯蹈澹虛怳惚,如象罔之索珠、狼■〈目荒〉之齅金已乎!則甚矣,先生之志之勤而學之篤也!詩曰:「駪駪征夫,每懷靡及」;先生有焉。皇華于原于隰,無不光明;使臣於遠於近,無不周遍;先生是書儩之矣。達奚通之海南諸番行記,曾何足云。煜■〈〈卜冖頁,上中下〉〈又韭,上下〉〉陋不足以知先生,唯因先生之言而推廣之如此。時乾隆元年丙辰仲秋,會稽弟魯煜拜序。
●臺海使槎錄目錄
卷一赤嵌筆談………………………………………………………………………(一)
卷二赤嵌筆談……………………………………………………………………(二四)
卷三赤嵌筆談……………………………………………………………………(五○)
卷四赤嵌筆談……………………………………………………………………(七二)
卷五番俗六考……………………………………………………………………(九四)
卷六番俗六考…………………………………………………………………(一一九)
卷七番俗六考…………………………………………………………………(一四三)
卷八番俗雜記…………………………………………………………………(一六一)
●臺海使槎錄卷一
大興黃叔璥撰
赤嵌筆談
原始
星野
形勢
洋
潮
風信
氣候
水程(郡縣里數)
海船
城堡
賦餉(糴運)
·原始·
『琉球國在泉州之東,有島曰彭湖;煙火相望,水行五日而至。旁有毘舍耶(一作那)國,語言不通,袒裸盱雎,殆非人類。喜鐵器。臨敵用鏢,鏢以繩十餘丈為操縱,蓋愛其鐵不忍棄』(文獻通考)。按彭湖東南即今臺灣,其情狀相似,殆即毘舍耶國也。
『臺灣於古無考,惟明季莆田周嬰著遠遊編載東番記一篇,稱臺灣為臺員,蓋閩音也。然以為古探國,疑非是』(臺灣隨筆)。
『臺灣,海中番島,名山藏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考其源,則琉球之餘種,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遠接呂宋,控南澳,阻銅山,以彭湖為外援。明萬曆間,海寇顏思齊踞有其地,始稱臺灣』。『思齊剽掠海上,倚為巢窟;臺灣有中國民自思齊始。思齊死,紅夷乘其敝而取之;葺草為田,民知樹藝。順治辛丑,鄭成功金陵挫敗,廈門不守,襲而有之。迄康熙癸亥,歸我一統。其民五方雜處,非俘掠之遺黎,即叛亡之奸宄,里無一姓,人不一心。溪深林茂,易於伏莽。山海氣濕,又多霧露水土之害。其番喜酒好殺,無姓氏,無歲月,無冠履衣服之儀,無婚嫁喪葬之禮,不知法紀;撫御或失,急之則變生肘腋,緩之則俗敝人頑』(蓉洲文藁)。
『吏科都給事中王家彥疏:「閩省海壖,地如巾帨,民耕無所,且沙礫相薄,耕亦弗收,加以年荒賦急,窮民緣是走海如騖,長子孫於唐市,指窟穴於臺灣』(春明夢餘錄)。
·星野·
『臺之星野,莫錄其詳。然既係於閩,則宜從閩。閩蓋禹貢揚州之域,天文牛女分野。按牛女於辰為丑,銀海之屬,星紀之次。銀海,元武象也;星紀,吳越分也。劉向曰:「吳越屬斗牛女分」。晉、隋、元志:「吳越,其辰在丑」。說者謂:「臺在泉州之窮南,去福州遠甚,不宜為銀海之屬;又在漳州之極東,去吳越遠甚,不宜為星紀之次」。遂以臺分野,當在女虛之交者。虛,元枵之次,在子之辰。以臺之稍迆而東,疑其越次越辰,亦坐井之見。今以近事考之,明時彭島統於泉;泉為牛女,則臺無可疑。以近地考之,臺海西界於漳,南鄰於粵,北則閩安對峙,漳分野視閩,而粵分野視漳,臺之壤接,獨不屬牛女乎?唐僧一行有云:「星紀當雲漢下流,百川歸焉;故其分野,自河南下,窮南紀之曲,東南負海為星紀」;則臺宅東南,仍屬牛女,又與一行之說相符』(島上附傳)。
·形勢·
臺灣為土番部族,在南紀之曲,當雲漢下流;東倚層巒,西迫巨浸;北至雞籠城,與福州對峙;南則河沙磯,小琉球近焉。周袤三千餘里,孤嶼環瀛,相錯如繡。
『自鷺門、金門迤邐東南以達於彭湖,可數千里;風濤噴薄,悍怒激鬪,瞬息萬狀;子午稍錯,北則墜於南風炁,南則入於萬水朝東,皆有不返之憂。又東至鹿耳門,夾以七鯤身、北線尾,海逍紆折,僅容數武,水淺沙膠,雖長年三老不能保舟之不碎。餘乃山羅礁湧,無由以入,其險且不測如此』(島上附傳)。
『海中孤島,地在東隅,形似彎弓』(臺灣紀略)。
『雞籠山島,野夷亦謂之東番。萬歷四十四年,倭脅取其地,久之始復國。東番諸山,其人盛聚落而無君長;習鏢弩,少舟揖。自昔不通中國』(方輿紀要)。
『臺灣處大海之中,地形坐東南,面西北。自東北而至西南如列屏,為中國江、浙、閩、粵四省之外界。西北近海多平地可耕,土番及人民聚落以數百。山背東南,一望洸洋,舟楫所不到,土番加嘮使種類居焉。自紅夷以至鄭氏,皆不能綏附。聞中國盛德,悉來臣服,贄其方物;故我國家邊陲極於海東數萬里,置郡縣、為疆界,實自古所未有』(福建海防志)。
『東甯,緣高邱之阻以作屏,臨廣洋之險以面勢;無仙蹤神跡之奇,無樓臺觀宇之勝。有山則頑翳於蔓草,有水則鹵浸於洪濤;鹿豕狸鼠之所蟠,龍蛇蜃虺之所游。夫既限之以荒裔,而求天作地成之景,皆無所得』(蓉洲文藁)。
——以上臺灣
『三十六島巨細相間,坡隴相望,有七澳居其間。大約有土無木,土瘠不宜禾稼,產胡麻、菉豆,山羊尤多。居人煮海為鹽,釀秫為酒,採魚蝦螺蛤以佐食。土商興販,以廣其利;貿易至者歲常數百艘,為泉外府。至元末,置巡司於此』(元志)。
『水至彭湖漸低,近琉球謂之落漈。漈者,水趨下而不回也。凡西岸漁舟到彭湖已下,遇颶風發,漂流落漈,回者百無一』(續文獻通考)。
『隋開皇中,嘗遣虎賁陳稜略彭湖地。其嶼屹立巨浸中,環島三十有六如排衙。居民以苫茅為廬舍,推年大者為長,以畋漁為業。地宜牧牛羊,散食山谷間,各氂耳為記』(海防考)。
『彭湖島在琉球國,水行五日,地近福州、泉州、興化、漳州四郡界;天氣晴明,望若煙霧』(明一統志)。
『海中島嶼,最險要而紆回,則莫如彭湖。蓋其山周回數百里,險口不得方舟,內溪可容千艘。海中舊有三山之目,彭湖其一耳。東則海壇,西則南澳,誠天設之險;何可棄以資敵』(方輿紀要)?
『福州海中有彭湖島,相去三千里,晴日仿佛可見;有參將領兵駐之。自福州順風而往,不半日至也』(玉堂薈記)。
『彭湖僻在興、泉外海,其地為漳、泉南戶,日本、呂宋、東西洋諸國皆所必經。南有港門,直通西洋』(福建海防志)。
『鄭成功竊踞臺灣,用彭湖為外藪。康熙三十三年六月,將軍施琅統兵自銅山攻破,據之;八月,遂克臺灣』(諸羅雜識)。
——以上彭湖
『臺灣在福建之東南,地隔重洋。形勢延袤,可至者凡千六、七百里。外此則生番所居,與熟番阻絕,遠望皆大山疊嶂,莫知紀極,可以置而不議。府治南北千有餘里。越港即水師安平鎮。又有七鯤身,沙線潮平,可通安平港內,為水師戰艘、商民舟楫止宿之地。港名鹿耳門,出入僅容三舟,左右皆沙石淺淤焉;此臺灣之內門戶也。衡渡至彭湖,島嶼錯落,有名號者三十六島。彭湖溝底皆老,古石參差,港泊有南風、北風二者殊澳;此臺灣之外門戶也。然臺灣之可通大舟者,尚有南路之打狗及東港、北路之上澹水,凡三處;而惟上澹水可容多船,港門為正也。其可通小舟者,尚有南路之蟯港、北路之鹹水港及八掌港、笨港、海翁港、鹿仔港、大甲、西二林、三林、中港、竹塹、蓬山,凡十二處;而笨港並有小港可通鹿耳門內,即名馬沙溝是也。總之,臺灣三路俱可登岸;而惟鹿耳門為用武必爭之地者,以入港即可以奪安平而抗府治也。奪安平則舟楫皆在港內,所以斷其出海之路;抗府治則足以號令南北二路,而絕依附之門。故一入鹿耳門,而臺灣之全勢舉矣!或云:鹿耳門為天險門戶,而又上設砲臺,防亦密矣;萬一攻之不入,兵法有攻堅而瑕者亦堅,其謂之何?不如由北路之上澹水進兵。所謂行師如過於衽席之上者,謀非不臧也。而不知由北路進兵則其勢主緩,緩則必以眾而臨寡、以強而併弱;由鹿耳門進兵則其勢主捷,捷則有以反主客之形,成控制之師。而且安平不據,彭湖尚孤,彼賊佽者急而揚帆,不無他虞也。是故覘臺灣之形勢,而必講明於得入鹿耳門之要為最急』(理臺末議)。
『彭湖為臺灣之門戶,鹿耳門為臺灣之咽喉,大雞籠為北路之險隘,沙馬磯為南路之砥柱』(鳳山縣志)。
臺郡無形勝可據,四圍皆海,水底鐵板沙線,橫空布列,無異金湯。鹿耳門港路紆迴,舟觸沙線立碎。南礁樹白旗,北礁樹黑旗,名曰蕩纓,亦曰標子,以便出入。潮長水深丈四、五尺,潮退不及一丈,入門必懸起後舵乃進。
臺地負山面海,諸山似皆西向,皇輿圖皆作南北向,初不解;後有閩人云:臺山發軔於福州鼓山,自閩安鎮官塘山、白犬山過脈至雞籠山,故皆南北峙立。往來日本、琉球海舶率以此山為指南,此乃郡治祖山也。澹水北山、朝山,與烽火門相對。
同安洪淳思(心澄)云:「北路澹水,直對福州省城;海道山石錯列,礙於大舟往來。南路赤山,直對南澳」。
臺地諸山,本無正名,皆從番語譯出。內山諸水,皆西流於海。安平、七鯤身,環郡治左臂;東風起,波浪衝擊,聲如雷殷。諺云:「鯤身響,米價長」;謂海湧米船難於進港。
余與益齋二兄論羅漢門書略:羅漢門在郡治之東。自猴洞口入山,崇岡複嶺,多不知名。行數里,為虎頭山,諸峰環列,樹惟槺榔。過大灣崎、蘆竹坑、咬狗阬,又東南經土樓山,壁平如削;上則獮猴跳擲,虞人張羅以捕。稍前為疊浪崎,出茅草埔,度雁門關嶺,回望郡治,海天一色。去關口里餘,中為深塹,可數十丈。緣崖路狹不堪旋馬,一失足便蹈不測。五里至石頭阬,四里至長潭,清瑩可鑑。潭發源於分水山後,由羅漢門阬入岡山溪,同注於海。自番仔寮迆邐至小烏山後,入羅漢內門,峰迴路轉,眼界頓開;沃衍平疇,極目數十里。東則南仔仙山、東方木山,隔澹水大溪為旗尾山,西即小烏山,南為銀錠山,北為分水山、自貓徽山;層巒疊巘,蒼翠欲滴,瞑色尤堪入畫。
民莊凡三:外埔、中埔、內埔,居民約二百餘口。內埔汛兵五十名,分防猴洞口;狗勻崑諸地,則寥寥三十餘人而已。先是,由長潭東南行,至夏尾藍腳帛寮轉北至外埔莊;後以逆黨黃殿潛蹤內埔,而甕菜岑、鼓壇坑尤為奸匪出沒之所,禁止往來。外埔東南由觀音亭、更寮崙、番仔路頭至大崎越嶺,即為外門。去大傑巔社十二里,中有民居,為施里莊、北勢莊,莊盡番地;往年代納社餉招佃墾耕,繼以遠社生番乘間殺人,委而去之,今則茀草不可除矣。自社尾莊、割蘭坡嶺可赴南路,由木岡社、卓猴可赴北路;外此羊腸鳥道,觸處皆通;峻嶺深谷,叢奸最易。土人運炭輦稻,牛車往來,徑路逼狹,不容並軌;惟約晝則自內而外,夜則自外而內,因以無阻。夏秋水漲,阬塹皆平,則迷津莫度,與諸邑聲息隔絕。議者謂宜歸臺邑,良然。
上澹水在諸羅極北,中有崇山大川,深林曠野;南連南嵌,北接雞籠,西通大海,東倚層巒。計一隅可二百餘里,洵扼要險區也。外為澹水港,八里岔山在港南,圭柔山(一作雜柔)在港北;兩山對峙,夾束中流。南北有二河:南河源出武朥灣,行四十餘里;北河源出楓仔嶼,行百餘里;俱至大浪泵會流,出肩脰門(一作千豆),入澹水港,曲折委宛,五十餘里而歸於海。圭柔山麓為圭柔社。由山西下,數里有紅毛小城,高三丈、圍二十餘丈,今圯。城西至海口,極目平衍,名虎尾;今澹水營所駐也。兩山南北,重岡複嶺,灌莽叢翳。南則武朥灣、里末、擺接、秀郎諸社,北則麻少翁、外北投、內北投、大浪泵、麻里、即吼、楓仔嶼諸社。礦山在內北投,濱河,山僅數仞,寸草不生。自澹水經楓仔嶼嶺,上下十里。過港至雞籠,山高多石,山下即雞籠社。稍進為雞籠港,港道狹隘。港口有紅毛石城,非圓非方,圍五十餘丈、高二丈。遠望為小雞籠嶼,番不之居,惟時於此採捕。循此而上,至山朝社;又上,至蛤仔難諸社,深箐鳥道,至者鮮矣。南路界盡沙馬磯頭;相傳地脈直接呂朱。凡舟赴呂宋,必由此東放大洋。有澳名龜那禿,北風時大船可泊。沙馬磯頭之南,行四更至紅頭嶼,皆生番聚處,不入版圖;地產銅,所用什物俱銅器。
彭湖一名彭蠡湖。樵書二編:「彭蠡湖嶼,環島三十六。洪武五年,以居民叛服不常,遂大出兵,驅其大族,徙置漳、泉間」。
觀彭湖諸島,夏月正值南風,由媽宮澳入港,順駛最易;惟出港逆風,未可時計。或收入八罩,從挽門潭上岸,登天臺山四望,則三十六島嶼形勢盡在目前。
·洋·
『大海洪波,止分順逆。凡往異域,順勢而行。惟臺與廈藏岸七百里,號曰橫洋。中有黑水溝,色如墨,曰墨洋;驚濤鼎沸,險冠諸海。或言順流而東,則為弱水。昔有閩船,飄至弱水之東,閱十二年始得還中土』(赤嵌集)。
『暗洋在臺灣之東北,有紅夷舟泊其地,無晝夜,山明水秀,萬花遍滿,而上無居人;謂其地可居,遂留二百人,給以一歲之糧,於彼居住。次年復至,則山中如長夜,所留之番已無一存;乃取火索之,見石上留字,言一至秋即成昏黑,至春始旦;俱屬鬼怪,其人漸次而亡。蓋一年一晝夜云』(蓉洲文藁)。
由大擔出洋,海水深碧,或翠色如靛。紅水溝色稍赤,黑水溝如墨,更進為淺藍色。入鹿耳門,色黃白如河水。
泛海不見飛鳥,則漸至大洋;近島嶼,則先見白鳥飛翔。
·潮·
月臨卯酉,潮漲東西;月臨子午,潮平南北。潮漲多在春夏之中,濤大每居朔望之後。各處皆然,臺亦無異。志云:地屬東南,月常早上。十七、八之夜,月臨卯酉,僅在初昏,故潮漲退,視同安、金、廈亦較早。同安、金、廈,初一、十六潮滿子午而退卯酉,初八、二十三潮滿卯酉而退子午;臺則初一、十六潮滿巳亥而退寅申,初八、二十三潮滿寅申而退巳亥;所差竟至一時。半線以下,潮流過北,汐流過南,與彭島同;半線以上,潮流過南,汐流過北。水師副將魏大猷云:「自鹿耳門至打狗港,潮汐較內地早四刻,水長五、六尺;打狗至瑯嶠,潮汐較內地早一時,水只三、四尺;自三林港北至澹水,潮汐與內地同,水丈餘」。
·風信·
『臺灣風信,與他海殊異。風大而烈者為颶,又甚者為颱。颶,倏發倏止;颱,常連日夜不止。正、二、三、四月發者為颶,五、六、七、八月發者為颱。九月則北風初烈,或至連月,為九降。過洋以四、七、十月為穩,以四月少颶、七月寒暑初交、十月小春,天氣多晴暖故也。六月多颱,九月多九降,最忌。颱、颶俱多挾雨,九降多無雨而風。凡颱將至,則天邊有斷虹;先見一片如船帆者曰破帆梢,及半天如鱟尾者曰屈鱟。土番識風草,草生無節則一年無颱,一節則颱一次,多節則多次。颶之名以時而異:正月初四日曰接神颶,初九日曰玉皇颶,十三日曰關帝颶,念九日曰烏狗颶,二月二日曰白鬚颶,三月三日曰上帝颶,十五日曰真人颶,念三日曰馬祖颶(真人多風、馬祖多雨),已上春三月共三十六颶,此其大者。四月八日曰佛子颶,五月五日曰屈原颶,六月十二日曰彭祖颶,十八日曰彭婆颶,念四日曰洗炊籠颶,七月十五日曰鬼颶,八月初一日曰灶君颶,十五日曰魁星颶,九月十六日曰張良颶,十九日曰觀音颶,十月十日曰水仙王颶,念六日曰翁爹颶,十一月念七日曰普菴颶,十二月念四日曰送神颶,念九日曰火盆颶,念四日已後皆曰送年風』(香祖筆記)。
『余同王君仲千採硫,仲千登舟,余乘笨車。行十八日至後壠社,王君敝衣跣足在焉;泣告余曰;「舟碎身溺,幸復相見!」自初三日登舟,泊鹿耳門,十八日乃行,舵帆不協,斜入黑水者再,船首俯入水底,舟人大恐。十九日午後,南風大至,行甚駛;頃之,風厲甚,舵牙折者三。風中蝴蝶千百飛舞,舟人以為不祥。申刻,風稍緩,有黑色小鳥數百集船上,舟人謂大凶;焚楮鏹祝之,不去;至以手撫之終不去,反呷呷向人。少間,遙見小港,以沙淺不能入,就港口下碇。五鼓,碇失,復出大洋,浪擊舵折;舟師曰:「惟有划水仙求登岸免死耳!」眾口齊作鉦鼓聲,人各挾一匕箸,虛作棹船勢,如午日競渡狀;船果近岸,得不溺』(稗海紀遊)。
海外紀略云:「颶風雖暴,無四面齊至理。辟如北風颱,必轉而東,東而南,南又轉西;或一日,或三、五、七日,不四面傳遍不止」。是四面遞至,非四面並至也。諸志云:「此乃天地之氣交逆,地鼓氣而海沸,天風烈而雨飄,故沉舟傾檣;若海不先沸,天風雖烈,海舟順風而馳,同鯤鵬之徙耳」。此語良然。六月有雷則無颱。諺云:「六月一雷止三臺,七月一雷九颱來」。彭湖灣船之澳有南風、北風之別;時當南風誤灣北風澳,時當北風誤灣南風澳,則舟必壞。癸亥興師,正當盛夏南風大震之候,偽都督劉國軒將戰艦盡泊南風澳,時我師到彭,舟盡誤泊北風澳;國軒得計,謂可弗戰而勝也。豈知天眷,忽北風大作,我師舟楫無損,而偽敵連■〈舟宗〉覆沒,因得乘時進攻,克取彭湖(楊孝廉朝宗說)。
放洋全以指南鍼為信;認定方向,隨波上下,曰針路。船由浯嶼或大擔放洋,用羅經向巽已行,總以風信計水程遲速,望見彭湖西嶼、頭貓嶼、花嶼,可進:若過黑水溝計程應至彭湖,而諸嶼不見,定失所向,仍收泊原處候風信。由彭湖至臺灣向巽方行,近鹿耳門隙仔,風日晴和,舟可泊;若有風,仍回彭湖。
內地之風,早西晚東;惟臺地早東風、午西風,名曰發海西,四時皆然。船出鹿耳門,必得東風,方可揚帆;彭湖來船,必俟西風,纔可進港。設早西晚東,則去船過日中始能放洋,來船昏暮不能進口。何云利涉?
澹水,在磺山之下。日出,磺氣上騰,東風一發,感觸易病。雨則磺水入河,食之往往得病以死。七、八月,芒花飛颺入水,染疾益眾。風候與他處迥異,秋冬東風更盛。
諸山煙靄蒼茫;若山光透露,便為風雨之徵。又饑鳶高唳,海雀驚飛,則踰日必風。春日晚觀西,冬日晚觀東,有黑雲起,主雨;諺云:「冬山頭,春海口」。
臺邑春日雨澤獨少。鐵線橋以北,大雨滂陀,橋南無一滴。梁觀察文科惡其限於南也,改名通濟橋。
·氣候·
『臺灣環海孤峙,極東南之奧。氣候與漳、泉相似,熱多於寒;故花則經歲常開,葉則歷年不落。春燠獨先,夏熱倍酷,秋多烈日,冬鮮淒風。四、五月之交,梅雨連旬,多雷電,山溪水漲;自秋及春,則有風無雨,多露少霧。田禾播種以後,亦喜露而畏雨。至月早升、地常震、風發不時,此一郡之大概也。諸羅自半線以南,氣候同於府治;半線以北,山愈深,土愈燥,水惡土瘠,煙瘴愈厲,易生疾病,居民鮮至。雞籠社孤懸海口,地高風烈;冬春之際,時有霜雪。此又一郡之中,而南北異宜者矣』(諸羅雜識)。
廣東志云:「嶺南陰少陽多,故四時之氣闢多於闔,一歲間溫暑過半,元府常開,毛腠不掩,每因汗溢,即致外邪;蓋汗為病之媒、風為汗之本,二者一中,寒瘧相乘,其疾往往為風濕」。又云:「盛夏士庶出入,率以青布裹頭;蓋南風為厲,一侵陽明,則病不可起」。此地正相同。
·水程(郡縣里數)
澹水登舟,半日即望見官塘山(一作關童)。自官塘趨定海,行大海中,五、六十里至五虎門。兩山對峙,勢甚雄險,為閩省門戶。門外風力鼓蕩,舟甚顛越;既入門,靜淥淵渟,與門外迴別。更進為城頭(土音亭頭),十里至閩安鎮,數十里至南臺大橋』(稗海紀遊)。
廈門至彭湖,水程七更;彭湖至鹿耳門,水程五更。志約六十里為一更,亦無所據。按樵書二編云:「更也者,一日一夜定為十更,以焚香幾枝為度」。船在大洋,風潮有順逆,行使有遲速,水程難辨;以木片於船首投海中,人從船首速行至尾,木片與人行齊至,則更數方準。若人行至船尾而木片未至,則為不上更;或木片反先人至船尾,則為過更,皆不合更也。舟子各洋皆有秘本,云系明王三保所遺;余借錄,名曰「洋更」。
臺灣至彭湖,五更;彭湖至廈門,七更;廈門至上海,四十七更;寧波近上海,十更。俱由廈門經料羅,在金門之南澳可泊數百船;沿海行至惠安之崇武澳,泊舡可數十;經湄洲至平海澳,可泊船數百:至南日澳,僅容數艘。南日至古嶼門,從內港行;古嶼至珠澳,復沿海:二地皆小港。南日、古嶼東,出沒隱見,若近若遠,則海壇環峙諸山也。白犬、官塘,亦可泊船。至定海,有大澳泊船百餘。至三沙烽火門、北關澳亦如之;此為閩、浙交界。至金香、鳳皇、三弁、石童、雙門、牛頭門,盡沿海行;至石浦所、亂礁洋、崎頭門、舟山、登厝澳,盡依內港。其登厝澳之東,大山疊出,即舟山地;赴上海、寧波,至此分■〈舟宗〉;從西由定海關進港數里即寧波,從北由羊山放大洋至吳淞,進港數里即上海。九月後,北風盛,尤利涉。自登厝澳從西北放小洋,四更至乍浦;海邊俱石岸,北風可泊於羊山嶼。向北過崇明外五條沙轉西,三十四更入膠州口;過崇明外五條沙對北,三十二更至成山頭。向東北放洋,十一更至旅順口;由山邊至童子溝島,向東沿山七更至蓋州、向北放洋七更至錦州府。
郡志:三縣南北延袤二千八百六十里。康熙五十三年,使者奉命繪畫地圖,勘丈里數;臺灣縣南至二贊行溪鳳山縣界二十一里,北至蔦松溪諸羅縣界一十五里;鳳山縣南至沙馬磯二百一十里,北至二贊行溪臺灣縣界六十五里;諸羅縣南至蔦松溪臺灣縣界一百一里,北至大雞籠六百五里;南北延袤一千一十七里,而道里遠近乃定。陳湄川中丞北路路程:自郡城至八里坌四百七十七里;澹水港以下,溪湧潮吞,過嶺踰海,一自北港水路,由內北投至雞籠二百二十一里;一自北港上岸,由外北投至雞籠二百四十二里;約略相同,可證郡志之誤。
·海船·
『獨坐舷際,水波不動,星光滿天,與波底明星相映;上下二天,合成圓器。身處其中,遂覺宇宙皆空』。『海上夜黑,不見一物。則擊水以視,水光飛濺,如明珠十斛,晶光熒熒,良久始滅;亦奇觀矣』(稗海紀遊)。
余所坐海船,桅木之值數百金;舵師云:「得之外域者,任重當風,不稍屈曲,長可八丈,通身無節,名打馬木」。明監察御史路振飛按閩摘略云:「崇禎六年,遣戶科給事中杜三策、行人司司正楊崙冊封琉球。先期採木造舟,大桅屢求未獲。嗣於甯化縣方得應用。獨鐵力木柁產自廣南,差官採買;回大鵬所,被賊焚劫。復支銀五百五十兩,前往海澄縣採買二門,運到副用」云云。今鹽木柁尚值數十金,亦廣南所產。
每船載杉板船一只,以便登岸。出入悉於舟側,名水仙門。碇凡三:正碇、副碇、三碇(正碇一名將軍碇,不輕下),入水數十丈。棕藤草三緪,約值五十金。寄碇先用鉛錘試水深淺;繩六、七十丈,繩盡猶不止底,則不敢寄。鉛鎚之末,塗以牛油;沾起沙泥,舵師輒能辨至某處。有占風望向者,緣篷桅繩而上,登眺盤旋,了無怖畏;名曰亞班。
南北通商,每船出海一名(即船主)、舵工一名、亞班一名、大繚一名、頭碇一名、司杉板船一名、總鋪一名、水手二十餘名或十餘名。通販外國,船主一名;財副一名,司貨物錢財;總捍一名,分理事件;火長一正、一副,掌船中更漏及駛船鍼路;亞班、舵工各一正、一副;大繚、二繚各一,管船中繚索;一碇、二碇各一,司碇;一遷、二遷、三遷各一,司桅索;杉板船一正、一副,司杉板及頭繚;押工一名,修理船中器物;擇庫一名,清理船艙;香公一名,朝夕焚香楮祀神;總鋪一名,司火食;水手數十餘名。
海船按十二支命名:船頭邊板曰鼠橋,後兩邊欄曰牛欄,舵繩曰虎尾,系碇繩木曰兔耳,船底大木曰龍骨,兩邊另釘灣杉木曰水蛇,篷繫繩板曰馬臉,船頭橫覆板插兩角曰羊角,鑲龍骨木曰猴楦,抱桅篷繩曰雞冠,抱碇繩木曰狗牙,拄桅腳杉木段曰桅豬。
舟隨波浪上下,動輒數丈;左右瞻顧,不覺眩暈。寄碇時或遇風濤揉盪,鮮有不眩暈者。
入大洋中,天光水色,彌望無垠。近船猶可望見帆檣,遠者僅於水面依微點綴。東坡云:「登州蓬萊閣上望海,如鏡面與天相際。忽有如黑豆數點,郡人曰海舶至矣。不一炊久,已至閣下」。信然。
·城堡·
『臺灣府無城,別有城在其西南,曰紅毛城;鄭氏潛竊時宮殿在焉。今設副將一員,統兵三千駐之。距臺灣二十里』(居易錄)。
臺地初闢,原卜築城於永康里;後不行。壬寅,提督姚堂奏請;臺灣府、縣無城可守,請開捐建城;未得所請。余陛辭時,跪聆訓諭:「臺灣斷不可建城。去年朱一貴無險可憑,故大兵入鹿耳門,登岸奮擊,彼即竄逃;設嬰城自固,豈能克期奏捷」?海外形勢,瞭如指掌,廟算制勝,克奏膚功,有以也夫!
鳳、諸二縣,各築土堡;郡治居民,亦欲倣行。西南臨海,議於南、北、東三面圍築堡牆,約高一丈,共長一千七百八十丈;每丈約費銀六兩八錢零,計共需銀一萬二千一百四十六兩有奇。
安平城在一鯤身之上,方圓一里。赤嵌城一名紅毛樓,在臺灣海邊,方圓半里。雞籠、澹水,小城也,紅毛築之以禦海剽。安平城一名磚城,紅毛相其地脈為龜蛇相會穴,城基入地丈餘,廣二百七十七丈六尺、高三丈有奇,雉堞俱釘以鐵。今郡中居民,牆垣每用鐵以束之,似仍祖其制也。城上置大砲十五位,年久難於演放。彭湖亦有紅毛城,久廢。
·賦餉(糴運)·
『臺灣田賦,與中土異者三:中土止有田而臺灣兼有園(有陂塘貯水者為田、旱種者為園),中土俱納米而臺灣止納榖,中土有改折而臺灣止納本色。蓋自紅夷至臺,就中土遺民令之耕田輸租,以受種十畝之地名為一甲,分別上、中、下則徵粟,其陂塘堤圳修築之費、耕牛農具耔種,皆紅夷資給,故名曰王田,亦猶中土之人受田耕種而納租於田主之義,非民自世其業而按畝輸稅也。及鄭氏攻取其地,向之王田皆為官田,耕田之人皆為官佃,輸租之法一如其舊,即偽冊所謂官佃田園也。鄭氏宗黨及文武偽官與士庶之有力者,招佃耕墾,自收其租而納課於官,名曰私田,即偽冊所謂文武官田也。其法亦分上、中、下則。所用官斗,較中土倉斛每斗僅八升。且土性浮鬆,三年後即力薄收少,人多棄其舊業,另耕他地;故三年一丈量,蠲其所棄而增其新墾,以為定法。其餘鎮營之兵,就所駐之地自耕自給,名曰營盤。及歸命後,官、私田園,悉為民業;酌減舊額,按則勻徵。既以偽產歸之於民,而復減其額以便輸將,誠聖朝寬大之恩也』(諸羅雜識)。
『贌社者,招捕鹿之人;贌港者,招捕魚之人;俱沿山海蓋草為寮。時去時來,時多時少。雖為賦稅所從出,實亦奸宄所由滋』。『僧道偽額四十五名,年徵度牒銀二百兩;僧每名牒銀二兩,道士每名牒銀五兩。今裁』(東甯政事集)。
內地之田論畝;二百四十弓為一畝,六尺為一弓。郡之田論甲,每甲東西南北各二十五戈,每戈長一丈二尺五寸;計一甲約內地十一畝三分一釐零。內地上則田一畝,各縣輸法不一,約徵折色自五、六分至一錢一、二分而止;一甲為地十一畝三分零,不過徵至一兩三錢零。今上則徵八石八斗,即榖最賤每石三錢,已至二兩六錢四分零,況又有貴於此者;而民不以為病。地力有餘,上者無憂不足,中者截長補短,猶可借漏卮以支應;若履畝勘丈,便難仍舊貫矣。余有請均田減賦疏。
康熙二十三年,部臣蘇拜、總督姚啟聖、巡撫金鋐、提督萬正色會議疏內,有興販東洋白糖一項,歲定二萬擔;不足之數,聽在本省採買。施琅另疏云:「本省去臺灣已隔重洋,以臺灣所產白糖配臺灣興販船數,固為安便;若就本省湊買,涉重洋而至臺灣,方興販東洋,則今四方蕩平,六合為一,何地不可興販?必藉臺灣之名買白糖赴彼興販,此皆部臣蘇拜等慮錢糧不敷,婉為籌度。臣今不言,後有禍患,咎安所逭?」
三縣每歲所出蔗糖約六十餘萬簍,每簍一百七、八十觔;烏糖百觔價銀八、九錢,白糖百觔價銀一兩三、四錢。全臺仰望資生,四方奔趨圖息,莫此為甚。糖觔未出,客人先行定買;糖一入手,即便裝載。每簍到蘇,船價二錢有零。自定聯■〈舟宗〉之法,非動經數旬不能齊一。及至廈門,歸關盤查,一船所經兩次護送、八次掛驗,俱不無費。是以船難即行,腳價貴而糖價賤矣(余奏准半線分設彰化縣,尚在經理,故仍三縣之稱)。
臺邑額載厝餉、磨餉二項,俱始於偽鄭。志載瓦厝、草厝共徵銀一千二百四兩零。數十年來,有片瓦寸草俱無、子姓零落及孤寡不能自存者,亦必按冊拘追;而大井頭一帶行店碁布,終歲不出分文。雍正元年五月,所司查驗府治房店,將破壞瓦厝、草厝悉為開除;凡得大瓦厝七千零七十四間、小瓦厝一千七百零三間;小者每間折半科算,共七千九百二十五間。半額餉勻攤每間一錢五分一釐九毫有奇,每戶給以餉單。如倒壞無存者,許執單繳驗註銷。另查新屋頂補。磨三十首,共額徵銀一百六十八兩。除磨壞人亡者無從追比,現徵十九首,官年賠解十一首。即十九首內,實在開市者不及十首,餘皆牛磨倒壞。按冊問賦,與厝餉等。而近年新開磨戶,悉投營弁;以開則完銀,不開即止。今各戶給以照單,按月照數勻徵;將前項變為活餉,可以足額。
雜餉:罟、罾、縺、■〈罒上令下〉、■〈糸袞〉、蠔,志言之詳矣;又有烏魚旗。罟者,結網長百餘丈、廣丈餘,駕船載出,常數十人,曰牽罟。罾者,樹大竹棚於水涯,高二丈許,曰水棚,置罾以漁。縺小於罟,■〈罒上令下〉又小於縺,網長可數十丈、廣五六尺,曰牽縺、曰牽■〈罒上令下〉。蠔,蠣房也,即以為取之之名;用竹二,長丈餘,各貫鐵於末如剪刀,於海水淺處鉤致蠣房。■〈糸袞〉,垂餌以釣魚也;大繩長數十丈,繫一頭於岸,浮舟出海,每尺許拴數釣,大小不一,繩盡則返棹而收,曰放■〈糸袞〉。烏魚於冬至前後盛出,由諸邑鹿仔港先出,次及安平鎮大港,後至琅嶠海腳,於石罅處放子,仍回北路。或云自黃河來。冬至前所捕之魚名曰正頭烏,則肥;冬至後所捕之魚,名曰倒頭烏,則瘦。漁人有自廈門、彭湖伺其來時赴臺採捕。鳳山雜餉,給烏魚旗四十九枝。旗用白布一幅,刊刷「烏魚旗」字樣,填寫漁戶姓名,縣印鈐蓋,插於船頭,帶網採捕。彭湖雜餉:泊網、大小滬。泊者,削竹片為之,繩縛如簾,高七、八尺,長數十丈。就海坪處所豎木杙,趁潮水未滿,縛泊於木杙上,留一泊門,約寬四、五尺;潮漲時魚隨水入,以網截塞泊門,潮退魚不得出,採取之。滬者,於海坪潮漲所及處,周圍築土岸,高一、二尺,留缺為門;兩旁豎木柱,掛小網柱上,截塞岸門。潮漲,淹沒滬岸,魚蛤隨漲入滬;潮退,水由滬門出,魚蛤為網所阻。寬者為大滬,狹者為小滬。
彭湖居民,以海為田,以魚為糧,稻穀升斗必仰給臺郡。以地盡沙磧,海風甚厲,艱於播種,惟植高粱、麻豆,亦不足用;一遇凶歉,便致絕粒。陳觀察大輦詳請臺、諸二縣各運粟五千石赴彭,巡檢營弁公同監收;遇凶歉或風颶舟楫不通,以便糶賑,兵糧亦可如期支放。
北路米由笨港販運,南路米由打狗港販運。壬寅六月,臺邑存倉稻穀無幾,每日減糶數百石,不敷民食,暫借鳳山倉榖支放。自柬港運至臺邑,進大港,不由鹿耳門,每石船價八分;陸運每牛車止五、六石,溪漲難行,腳價數倍水運。雍正癸卯,浙江饑,運米一萬石,甲辰補運四萬石;每商船載米五百石,運費每石二錢,未去之船尚有貼費。
●臺海使槎錄卷二
大興黃叔璥撰
赤嵌筆談
武備
習俗
祠廟
商販
進貢
·武備·
『洪武五年,湯信國經略海上。以島民叛服難信,議徙近郭。二十一年,盡徙嶼民,廢巡司而墟其地。繼而不逞者潛聚其中;倭奴往來,停泊取水,亦必經此。嘉、隆以後,海寇曾一本等屢嘯聚為寇。萬歷二十年,倭犯朝鮮,哨者云將侵雞籠、澹水,於是議設兵戍險。二十五年,增設游兵。四十五年,倭犯龍門港,增衝鋒游兵。其地環衍可二百餘里,地斥鹵,水鹹澀,常燠多風,稼穡差艱。峙正中曰孃宮嶼。從西嶼入,二十里為茶盤,又十里即娘宮嶼矣。波平浪息,無淜奔激射之勢。其狀如湖,因曰彭湖。寬可泊船。面為案山,右為西安,各置小城,列銃為守,名曰銃城。又左為風櫃山,高七、八尺,紅毛凹其中,上壘土若雉堞;今毀其城,仍分軍戍守,與案山、西安相犄角。東為蒔上澳、豬母落水,最當東南之衝。由陸趨娘宮三十餘里,舊有舟師戍守,今更築銃城以防橫突。又東向為鎖管港、林投仔、龍門、青螺諸澳。龍門有原泉,舊為居民聚落。萬歷三十五年,倭突犯泊此嶼。西為西嶼頭,有果葉澳;泉甚冽,可飲。稍北為竹篙灣。又西為■〈虫咠〉仔員。又西北為丁字門、水吼門。今皆有兵戍守。嶼北為北山墩,有北太武,稍卑為赤嵌;循港而進,為鎮海港,壘城於此。又西北為吉貝嶼。又北太武與中墩稱兩太武,俱最高,便於瞭望。孃宮稍後二里有穩澳山,頗平坦。自萬歷三十七年,紅毛一舟闌入彭湖,久之乃去。天啟二年,高文律乘戍兵單弱,以十餘船突據彭島,遂因山為城,環海為池;破浪長驅,肆毒漳、泉。總兵俞咨皋移紅毛於北港,乃復彭湖。議於穩澳山開築城基,大石壘砌,高丈有七、厚丈有八,東、西、南留三門,北設銃臺一座,內蓋衙宇營房,鑿井一口,戍守於此,以控制孃宮。然議者謂彭湖為漳、泉之門戶,而北港即彭湖之唇齒,失北港則唇亡齒寒,不特彭湖可慮,即漳、泉亦可憂也。北港在彭湖東南,亦謂之臺灣;天啟以後,盡為紅毛所踞』(方輿紀要)。
『彭湖遠在海外,內澳可容千艘。周遭平山為障,止一隘口,進不得方舟;令賊得先據,所謂一夫守險、千人不能過者也。矧山水多礁,風信不常,吾之戰艦難久泊矣;而曰可以攻者否也。往民居恃險為不軌,乃徙而虛其地,今不可以民實之,明矣。若分兵以守,則兵分為弱,遠輸為貧;且絕島孤懸,混茫萬頃,脫輸不足而援後時,是委軍以予敵也;而曰可以守者,否也。亦嘗測其水勢,沈舟則不盡其深,輸石則難捍其急;而曰可以塞者,亦非也。惟峻接濟之防,而敷陳整旅以需其至,則賊既失其所恃,詎能為久頓謀哉』(圖書編)?
『南路自大岡山以下,至下澹水、琅嶠社,北路自木岡山以上,至上澹水、雞籠城。其間如鳳山、傀儡山、諸羅山、半線山,皆扼野番之衝,為陸汛所必防。如下澹水、硫磺溪、大線頭、鹿仔港,皆當入海之道,為水汛所必守。至雞籠、澹水,乃臺灣極北之島,突處海中,毗連番社。後壠一港,與南日對峙,即興化港口也。後壠而上,一百二十里為竹塹社,對海壇鎮。竹塹而上,一百五十里為南嵌社,對峙關綳,即福州、閩安港口。自南嵌至上澹水七十里,對北膠;澹水至雞籠三百里,對沙埕烽火門:皆浙江省界也。大洋之外,紅夷出入之路,而又遠隔郡城,港道四達,往來一帆直上;偽鄭設重兵於彼,雖曰遠禦紅夷,實恐我師從福興分出以襲其後也。雞籠至閩安不過七、八更水;若閩安、興化等港聽商人往來貿易,非止利源通裕,萬一意外之警,則廈門、彭湖之師以應其前,福、泉、興化之船以應其後,首尾呼應,緩急可恃』(東甯政事集)。
『臺灣環海依山,欲內安必先守山,欲外甯必重守水。守山之法勞而易,守海之法逸而難。蓋陸地之防,惟在嚴斥堠、慎盤詰,實心衛民,勿以擾民,不過得其人以任之而已。水地之防,必資於船;多設船則有篷桅纜碇修葺之工費,歲需不貲,是在主計者之持策也。蓋臺灣善後之計,莫急於增兵,增兵自不得不增餉;若僅駐鎮於郡、駐協於安平,南北兩路兵單汛薄,恐未雨之憂,不在鹿耳,而在海港、山社之間矣』(諸羅雜識)。
『臺灣水陸制兵盈萬,費綦重矣;乃彭湖、安平之兵居其半。水師汛重,不容以覈減,臺灣之兵居其半。陸路汛廣,又不得不議增。然有可節省之道、至便之術,亦持籌者所必講也。臺灣原有官莊,即可為屯田,其佃即可為屯兵;不過加以訓練,明其節制,或倣古者耕七調三,或立在要地屯守,寓兵於農之中,非特兵無跋涉、歲免度支已也。歷觀名臣奏議所用邊守之眾,多取土著;以土著宜於水土,明於地勢,而又欲自保其身家,則守禦必周。且聞名將用兵,有取農人,號為新力兵;則以其性質椎魯、手足強健,雖風雨奔馳,可無倦乏耳。今議舊設制兵仍用內地更代,增設之名就臺另立屯田,可以相資,則兵力愈強而巡防彌周矣』(理臺末議)。
『陸師重馬力,水師重舟力。戰陣之時,務爭上風,而運轉不靈,不能占居上風,壓持不重,或反退居下風;此雖人力,全在良舟。然匠人為舟,固守繩尺,及駕中流,而快利遲鈍之用乃見;同時發棹,而前後入港之日頓殊者,何也?蓋木之本質不類(如鹽木為柁,遇波濤乃不搖動;餘則否),輕重亦異(木老則堅而重,否則輕);必得良材,輕重配合,如人一身筋骨相配,然後善於運動也。故水師必講於造舟者,此其一也。水師之灣泊,猶陸師之安營。凡水師不能於外洋覓戰,皆於進港交鋒;所以灣泊之處,即是戰爭之場。我舟先至,利在居要以爭上風;然風信難憑,透發之後,往往轉變,先要泊穩;儻一澳中有南風澳、北風澳不同,則甯泊南風澳以待;此又老將之持重,不可執一而論也。故水師必明於灣泊者,此其一也。水師之入港,猶陸師之克城。凡港門為賊所守,而險隘尤為賊所恃;兵法有挾制其險而攻其虛之說,以險處多虛,故險可制而虛可攻耳。故水師必詳於入港者,此其一也。此水師之大概也,而其要在機;曰扼要、曰伺隙、曰察變、曰虛中四者。夫扼要則握其權矣,伺隙則分其力矣,察變則奪其守矣,虛中則避其害矣;此所以能於衽席之上以過吾師,克期取敵捷如也。要而言之,師之用在舟,舟之用在水,水之用在風;舟與師相習,風與水相遭,其用在於變而通之以盡利,神而明之存乎人。易曰:「刳本為舟,剡木為楫;舟楫之利,以濟不通,蓋取諸渙」。渙者,風水之義。聖人一言盡之矣』(同上)。
『彭湖出洋巡哨,由媽祖宮澳開駕,向西至西嶼頭,經內塹、外塹,復收泊西嶼頭內大果葉登岸。大果葉二里,左為緝馬灣,右為小果葉,南四里至內塹;接季輪撥千、把各一員。澳口砲臺一,東山頂烽臺三。內塹西南三里至外塹澳口,砲臺一,西山頂烽臺三。再北經緝馬灣、小里葉,八里至小池角,西北四里至大池角,十五里至小門,砲臺一,烽臺一;四里至鴿界頭橫礁,三里至竹篙灣,仍回至大里葉,十里,登舟。由內港駕至北山瓦硐港寄泊,登岸,四里至通梁,三里至後藔,二里至大北山山頂瞭望。北為吉貝嶼、姑婆嶼、土地公嶼、鐵砧嶼、目嶼、白沙仔嶼險礁,東為灣貝嶼、藍笨仔嶼、鳥嶼、雞膳嶼、碇齒嶼。欲赴吉貝各嶼,須出吼門往北;若逆流、逆風,未可駕駛。瓦硐港四里至大赤嵌社南,有塘汛,按季輪撥千、把各一員;一里至小赤嵌,三里至港仔,東二里即崎頭,東南一里至鎮海,三里至港尾,二里至城前,仍至瓦硐港,登舟。從吼門出洋哨巡,由西嶼頭外收入內垵寄泊,回媽祖宮澳』。『再媽祖宮澳開船出哨,由西往南,經雞籠嶼、四角仔、桶盤嶼、虎井,直抵八罩、金雞澳,入挽門汛(南北風可泊五、六船);按季輪撥千、把各一員,汛後山頂砲臺一。由塘口往西南一里至網垵,南為半砰嶼、頭巾礁、鐵砧嶼、碀仔嶼,西南為大嶼,西北為花嶼、貓嶼、草嶼,西北半里至甕菜堀,北四里至花宅,四里至水垵;垵口北砲臺一(南風時可泊船),復回挽門汛。東隔半里為將軍澳,與挽門汛對峙(立冬後可泊四、五船)。東臨海有石山,名船帆嶼,山頂砲臺一。向北為金雞嶼(南北風俱可泊船),在將軍澳後,北有馬鞍嶼。由挽門登舟,出金雞嶼口往東南,至東吉、西吉、鋤頭精嶼,至文良港駕回,經過鎖管港、豬母落水、虎井、嵵裏、風櫃尾、雞籠嶼、四角仔,回媽祖宮澳』。『陸巡由媽祖宮澳四里至暗澳,有巡檢司;三里至東衛,五里至大;城北三里至隘門仔,一里至林頭仔、垵南、香鑪嶼、鼓架礁,四里至尖山仔,一里至文良港、東鼻頭,烽臺一,可望陽嶼、陰嶼;北五里至果葉仔,二里至奎壁港,北三里即奎壁港山;西三里白灣阬,二里至湖東,二里至湖西,五里至紅羅罩;北三里至青螺仔。紅羅罩半里至西溪仔,南三里至太武仔,西三里至港底,北一里至東石,六里至沙港頭,南三里至鼎灣,西北三里至中墩嶼,潮退可通;西南二里至潭邊,南二里至港仔尾,三里至蚱腳嶼,二里至東衛,四里至西衛,三里至後堀潭,四里至媽祖宮澳』。『再陸巡用大杉板往嵵裏後山登岸;嵵裏澳口砲臺一,山頂烽臺一。五里至風櫃尾澳口;砲臺一,烽臺一。東二里至井仔垵,東南四里豬母落水,東北二里鎖管港,西北一里雞母塢,北五里至鐵線尾,八里至烏嵌,五里至雙頭掛,與大城北相對;三里至菜園,三里至暗澳,回媽祖宮澳』(副將薄有成出哨月報)。
康熙辛丑,兵部奏准:彭湖係臺灣咽喉緊要適中之地,移臺灣總兵駐澎湖,臺灣陸路改設副將。金門總兵黃英奏言:「彭湖為臺灣之門戶,今將臺灣總兵移改彭湖,臺灣設立副將,與水師彼此接應,遙度形勢,盡善之謀無大於此。臣閱地勢輕重,彭湖雖稱三十六島,居於臺、廈之中,究皆一抔之土,錯落彈丸,除媽宮、八罩略有人煙,餘悉冷落荒嶼,原設副將儘堪防守。茲臺灣南北延袤二千餘里,村莊、番社,閭井戶口,不下百餘萬,叢山深林,最易藏奸,非總兵不足以資彈壓。況安平水師及南北路副、參各員,與臺灣副將職位不相上下,有事勢必各懷己見,非若總兵可行調度。今若將總兵設在彭湖,與臺灣懸隔,往來船隻俱候風時;臺灣水陸各營儻有緊急事機,不能朝發夕至。是彭湖固臺灣之門戶,而臺灣實彭湖之腹心,形勢重於彭湖,關係沿海各省要害。請將總兵仍設臺灣,庶得居重馭輕之道,以造海宇無疆之福」。提督姚堂亦為陳請,仍照舊制駐劄。
安平水師額設戰船:中營平字號十八號,內趕繒十、雙篷艍六、雙篷■〈舟古〉二;左營定字號十六號,內趕繒八、雙篷艍八;右營澄字號十八號,內趕繒十、雙篷艍八。彭湖水師額設戰船:左營綏字號十八號,右營甯字號十八號,與安平中、右營同。趕繒長四、五丈至七、八丈,雙篷艍長二丈至五丈。設為分、總巡哨之法,每年二、三、四、五月為一巡期,六、七、八月為一巡期;輪撥本營將備一員帶領兵船四分巡所轄洋面,副將統領兵船四總巡各營所轄洋面。大趕繒配兵六十、小趕繒五十、大艍四十、小艍三十四。巡期滿日,官兵船隻撤回安平水次。十月至正月,各船配兵一半,於本轄水汛巡哨。澹水營舊撥左營趕繒二,近又撥道標波字號趕繒四;又道標雙篷艍四,亦歸鎮標。各船三年小修、六年大修、九年再大修、十二年拆造;小修自三十兩至一百五、六十兩,大修自四十兩至二百三十餘兩,拆造自五十兩至三百六十兩不等。
鳳山打狗港距鹿耳門水程三更,北風盛發,鹿耳門港道狹隘,舟不得進,而打狗可揚帆直入,由此登岸者甚多。水師把總配哨船二隻,領兵防汛。下澹水離邑既遠,奸宄易滋,陸路千總領兵防汛。此二處,為南路水陸扼要之地。
偽鄭在臺,民人往來至半線而止。自歸版圖後,澹水等處亦從無人蹤。故北路營汛,止大肚安設百總一名,領兵防守;沙轆、牛罵二社,則為境外。自海盜鄭盡心脫逃,部文行知:夥盜供稱鄭盡心約在江、浙交界之盡山、花鳥、臺州之魚山、福建臺灣之澹水等處藏匿;維時總兵崔相國分撥千總一員領兵分防澹水。自後遂以為常,而業戶開墾,往來漸眾。
鎮標原額兵三千三百五十名,道標兵三百六十名。康熙六十一年,提督姚堂奏准將道標裁歸鎮標。安平協二千五百名,彭湖協二千名,南路營八百九十名,北路營八百九十名,澹水營五百名;全郡共兵九千四百九十名(合撥閩省將軍兵五百名,共一萬)。六十年,總督滿保疏請於府治增一千名,四面協護。南路增一千名,以五百駐岡山,前護本營,後護府東,並保護羅漢門口;以五百駐下澹水、新園,後護本營,前查龍橋東之阿猴林等處。北路增一千名,以五百駐斗六門,後護半線,前護本營,並查笨港海口,防禦生番;以五百駐半線,後護澹水,前護斗六門,稽查鹿仔港,防護大江口。再北路營去府兩日,又有大河,不能即時接應,於適中之地亦應增五百名,前則協護府治,後則稽查北路橫港海口,堵截內山。共計增兵三千五百名。九卿議覆:「匪類聚眾為亂,並非兵少之故;添設官兵,甚屬無用」。遂寢其議。
癸巳九月,福督范時崇題准:在臺逃亡汰革兵丁,不得在臺募補,應於各原營挑選年力精壯有家業者,計有十名以上,即撥百隊一名,押往補額。兵米:鎮標三營,臺邑支給;安平水師,鳳山支給;彭湖水師,諸羅支給。
半線、澹水兵米,向皆折給:半線每石連腳價至九錢,澹水每石連腳價至一兩五錢;盡派里民。邑令周鍾瑄於半線建倉三間,貯榖三千七百有奇;澹水建倉二間,貯谷千餘;隨便撥補,就地礱給。
偷渡來臺,廈門是其總路。又有自小港偷渡上舡者,如曾厝垵、白石頭、大擔、南山邊、鎮海、岐尾;或由劉武店至金門、料羅、金龜尾、安海、東石,每乘小漁船私上大船。曾厝垵、白石頭、大擔、南山邊、劉武店係水師提標營汛,鎮海、岐尾係海澄營汛,料羅、東石、金龜尾系金門鎮標營汛,安海係泉州城守營汛:各汛亦有文員會同稽查。余有清臺地莫若先嚴海口一疏。
近海港口哨船可出入者,只鹿耳門、南路打狗港(打狗山南岐後水中有雞心礁)、北路蚊港、笨港、澹水港、小雞籠、八尺門。其餘如鳳山大港、西溪、蠔港、蟯港、東港(通澹水)、茄藤港、放■〈糸索〉港(冬月沙淤,至夏秋溪漲,船始可行)、大崑麓社、寮港、後灣仔(俱瑯嶠地)、諸羅馬沙溝、歐汪港、布袋澳、茅港尾、鐵線橋、鹽水港、井水港、八掌溪、猴樹港、虎尾溪港、海豐港、二林港、三林港(二港亦多沙線,水退去口五、六里)、鹿仔港(潮長,大船可至內線,不能抵港,外線水退,去口十餘里,不知港道,不敢出入)、水里港、牛罵、大甲、貓干、吞霄、房里、後壟、中港、竹塹、南嵌、八里坌、蛤仔爛,可通杉板船。臺灣州仔尾、西港仔、灣里,鳳山喜樹港、萬丹港,諸羅海翁堀、崩山港,只容■〈舟古〉仔小船。再鳳山岐後、枋寮、加六堂、謝必益、龜壁港、大繡房、魚房港,諸羅冂仔、穵象領,今盡淤塞,惟小魚船往來耳。山後大洋,北有山名釣魚臺,可泊大船十餘;崇爻之薛坡蘭,可進杉板。
沿海暗沙險礁,哨船龍骨艱於駕駛。即有可以開駕者,必俟潮水平時方可進港,否則沙堅水淺,終於望洋港外;更值風暴,又無收泊之所。或云:當改製杉板■〈舟古〉仔數隻,質輕底平,隨波上下,易於巡防,隨處可以收泊。高知府鐸云:「朱逆之變,士民避亂,及平臺後,商旅貿易,乘■〈舟彭〉仔等平底船,在洪濤巨浪中,往來如織。康熙壬寅五月,水師營雇坐■〈舟彭〉仔出哨,遭風失桅,飄至浙江黃巖,人船卒致保全」。是在內港既屬相宜,即外洋亦可無患。
鹿耳門砲臺,今圯。砲十五位,中、左、右三營各五位;以木架之,中有一樞,隨向轉動,名曰轉輪砲。雍正甲辰,總兵林亮新修砲架,上橫梁前後各長四尺,中實三尺,下橫梁前後各長五尺,中實三尺,上下直梁各長四尺,梁柱各五寸,四方直柱各高四尺,接筍處俱裹以鐵,下坐板厚三寸、橫八尺、闊七尺,柱腳木九根,圍一尺八寸、長五尺、入地四尺五寸。蓋以木為之,如屋頂式,可以避風雨剝蝕;兩邊用環勾牽,然砲時掀下極易。
修造哨船工料:大吉木(八丈以上)、中吉木(六丈以上,俱杉木名)、浮溪木(松柏木)、高洋木(即土杉木,福州出)、舵、碇、龍骨(每丈配桅一丈二尺)、大桅(趕繒長八丈二尺、圍六尺五寸,篷艍長五、六丈、圍四尺五寸)、頭桅(趕繒長六丈、圍四尺,篷艍長四丈五尺、圍三尺五寸)、大櫓、小櫓、大小風篷、大小桅餅(大木圈,或十餘、或數個,用套大桅,便於起篷)、大小無底升(亦木圈。風篷掛於桅上、用木圈以動之。趕繒一千三百個,雙篷艍七、八百個)、樟梁、頭梁座、大桅座、頭桅座、頭尾托浪板、斗蓋、水櫃、頭禁水(鑲船頭木)、尾禁水(鑲船尾木)、上金(尾樓邊高起木)、下金(在船尾水內,用以拴舵)、招(船頂上招子,便於頭起也)、撐面(艙蓋)、扛罩(艙口直木。此木自官廳口起至大桅兜止,所罩艙之撐蓋,俱扛於此,故名;隔艙板木,乃橫木也,在大桅處名■〈人口,上中下〉檀,又曰梁頭,在各艙則名堵經)、披枋(杉木板,隔船兩邊水)、笨枋(船頂板,在戰棚枋之下)、占櫃(鋪官廳頂蓋)、覆竹(船兩旁所釘樟木)、車戰棚(杉木板,重鋪笨枋上)、車耳(扯篷起碇索縛於此)、穩仔(水蛇下灣木)、大繚極(係大繩索木)、灣極、直極、頭尾八字極(俱樟木,用以鑲船)、屈尺極(媽祖堂前兩灣樟木;大趕繒用,雙篷艍無)、番人耳(船頭木)、頭■〈人口,上中下〉檀(樹頭桅木)、大■〈人口,上中下〉檀(樹大桅木,凡船身長闊滿漢字號,俱於此印烙)、大轉水(附大■〈人口,上中下〉檀木)、■〈人口,上中下〉檀鞋(削成方木,鑲■〈人口,上中下〉檀內)、木里鞋(鑲桅座內方木)、轉水鞋(船梢上兩邊方木)、車檔(扯篷起碇絞棍木)、大鹿耳(夾大桅木)、頭鹿耳(夾頭桅木)、夾車檔(靠車木棍)、金楦(下金內木棍)、軟箸(船尾中間鑲木,用以夾舵)、櫓椽(放櫓架,一作櫓床)、上下秤(拴風篷木,頭尾在上者上秤,在下者名下秤)、尾穿梁(船尾柱)、通梁(艙口上木)、下株梁(船底木)、舵牙(夾舵木)、水蛇、猴楦、桅豬(見前)、鐵釘(趕繒一千八百觔,篷艍七百觔)、茅鐵(四、五百觔)、槐藤(十觔)、張篷水藤(百餘觔)、黃麻(為繩索之用,其名有大律索、小律索、篷踏索、小踏索、大繚母、小繚母、大千觔墜、小千觔墜、篷尾弔、小篷尾吊、雞貫流浪索之屬)、棕(亦為繩索之用,其名有篷頭根、篷尾根、舵弔、虎尾、碇奴、碇索、摘尾、腰邊秦、出尾秦之屬。一項,趕繒一千數百觔、篷艍八九百觔)、篾碇索(二條,每條篾三擔,草四擔)、桐油(趕繒一千五百觔、篷艍五六百觔,每油百觔配灰三百觔、釘一百觔、網沙一百觔)、網沙(破魚網煉入油灰內用以補縫)、灰、草餅(舂灰用)、炭(千二百觔至千八百觔)、勒肚(拴舵繩。自船底貫於碇前縛緊,舵乃有力,水淺放鬆,便可懸起)、杉板船、尾樓燈、金鼓各一;其餘顏料、旗布、匠役工價、大修小修為數不等。
水仔尾設有棈架地,系修船之所。郡守召募棈匠,結繩應工,不償工費。棈架不限數目,各商船戶自備。棕藤及繩匠只用所豎棈架,每一繩付賃值百錢。
臺、彭各標營船,初俱分派通省內地廳員修造;康熙三十四年,改歸通省內地州縣。其尚可修整而不堪駕駛者,內地之員辦運工料赴臺興修。迨按糧議派,臺屬三縣亦分修數船;此非偏庇臺屬,以內地各廠員多力分,工料俱便,不煩運載,可以剋期報竣。後定左近道府監修。統計閩省船隻勻派通省道府,乃將臺、彭九十八船內派臺灣道府各十八只,餘俱派入內地。既而仍歸內地修造,惟未至朽爛而不堪駕駛者留臺修補。至康熙四十四、五年間,仍俱改歸臺屬,而派府船數倍於道;然令其與福府分修,議於部價津貼運費外,每船捐貼百五十金。續交延糧廳代修其半,道、鎮、協、營、廳、縣共襄厥事。迨後專責知府,並將道船亦歸於府矣。
臺郡修船,桅木、大吉、杉木等料並釘、鐵、油、府、棕絲、網紗、篾片、蓬葉,俱非臺地所產,遠購福州,料價、運費不貲。再大木附搭商船裝載,往年被風覆溺多案,船戶深畏之。至樟枋、厚力木在鳳、諸內山,鳥道羊腸,澗溪阻隔,僱匠砍鋸、僱夫肩運,動輒經月,泥淖尤難計日。且從前山廠,近遭焚燬,今另為搭蓋,尤為煩費需時。況附近水沙連等社,接壤生番,最易啟釁。此辦料之難也。又臺廠修艌各匠,原止二、三十人,向已不敷撥僱,今經變亂,或逃回內地,或為賊殺害,見在無幾;一舉大工,內地僱募非易,僱價較內地數倍。此又募工之難也。每遇修船,將備兵目恣意苛求,或將完固勒令修改,或稍有損裂故行殘毀,或將板木藏匿,致累多費工料。興工時,又於配定丈尺,將大斫小,將長截短;又於修整合式之工■〈扌叜〉剔拆換,逼使加添;又或押船赴修之兵,乘夜伺隙偷竊料物。則是既苦辦料僱夫之難,又苦弁兵之擾累,所以臺地船工領價貼運,必賠貼兩倍而後得竣也。臺守高鐸申詳制府,請查照往例,將船身朽爛者內廠補造,尚堪駕駛而應修者駕赴內港興修,其尚可修整而不堪駕駛者留在臺灣交營興修;文員仍遵例監視,將府莊遞年所收官租為津貼修船之資。不惟節費,且易於集事,重工務而保殘疆,實於臺地有益。
前此覆轍,患在兵虛將惰。而兵虛之原,皆由臺地招兵,換名頂替。蓋兵從內地抽撥,逃亡事故不為申報,每至放餉,即留餉以飽私橐;即有召募,強半市井亡賴,空名掛籍,含混欺蒙,則主帥大府之過也。當責總兵不時清釐,使隨丁悉照定制,空糧悉行撥補,無籍之人一名不得妄招,到伍之兵一名不得頂替,則虛冒之弊可除。兵既充伍,而訓練尤所當亟講者。撥換入班,即宜配明隊伍,將統弁,弁統隊,隊統卒,清查器械,不足者補之,不精良者淬礪之,按期操演。各營將操期並演何技勇,逐月彙報,務使兵與將習,手與器習而後可。而分汛又當斟酌變通。臺地遼闊,大汛駐兵一、二百名或數十名,究之官多離汛,兵多聚賭,有汛防之名,無守望之實,多汛亦奚益乎?防汛分作幾處,勻作幾班,統以該汛弁目,於本汛鄉莊、市鎮、山口、港隘,分地劃界,巡哨偵探,有事則飛報本營,酌量調遣追捕,無事則遠者一月一換,近者半月一換,歇班之兵歸營操練;更番戍守,人無偏勞,聲息可以時通,庶賣汛舊弊,自此絕矣。巡哨海口,責之水師。遠近島嶼,必明港澳險易叢雜交錯之區;上下風濤,必察灣泊向背取水風候之所。善其舟楫械器,習其行陣擊刺,定其游巡往來,毋潛伏內港,空文申報;駕駛既熟,乘風自易,則整練平時,可資備禦,出師剿捕,可成勁旅。甯有兵虛將惰之患哉!
·習俗·
『臺地民非土著,逋逃之淵藪,五方所雜處。泉之人行乎泉,漳之人行乎漳,江、浙、兩粵之人行乎江、浙、兩粵,未盡同風而異俗。且洋販之利歸於臺灣,故尚奢侈、競綺麗、重珍旨,彼此相效;即傭夫、販豎不安其常,由來久矣。賭博,惡業也;父不禁其子,兄不戒其弟,挾資登場,叫號爭鬨,始則出於典鬻,繼則流於偷竊,實長奸之囮也。又莫甚於要盟;豪健家兒聚少年無賴之徒,指皎日以盟心,撫白水而矢誓,稱兄呼弟,出妻拜母,自謂古道相期;不知往來既頻,則淫酗之累作,聲援既廣,則囂競之患生。若其喪不停柩,婢不愆配,猶為近古之風;而視疏若親,窮乏疾苦相為周卹,亦荒島之善俗也』(諸羅雜識)。
婚禮:倩媒送庚帖,三日內家中無事,然後合婚;間有誤毀器物者,期必改卜。納采:簪珥綢帛,別具大餅、豚肩、糖品之屬,謂之禮盤;無力者止煩親屬女眷送銀簪二,名曰插簪仔。及笄送聘,或番錢一百圓,或八十、六十、四十圓,綾綢數十匹,以至數匹;禮書二函,則收一回一;羊豕、香燭、彩花、蔞葉各收其半;禮榔雙座,以銀為檳榔形,每座四圓,上鐫「二姓合婚,百年偕老」八字,收「二姓合婚」一座,回「百年偕老」一座;貧家則用乾檳榔以銀飾之;福壽萬字糖或百餘圓,或數十圓,回以大餅;其餘鹿筋、鹿脯、魚蟳、肚肺、糖果,留三、四種,各以稻穀麥豆置於盤內。又回禮錫盤二,如大碗式;一植石榴一株,用銀石榴三、四顆及銀桂花數朵纏繞枝頭,名曰榴桂;一植蓮蕉花一株,取連招貴子之義(土人蕉、招同音)。此納幣之禮也。親迎:先期送擇日儀番錢或四十圓以至十二圓,名曰乞日。至期,不論貴賤,乘四人輿,鳴金鼓吹,彩旗前導,親朋送燈,少年子弟分隊擎執,沿途點放爆竹,婿至女家,駐轎庭中,連進酒食三次,飲畢,外弟攜籃於轎前索爆竹,婿隨取贈,名曰舅子爆;新人出廳拜祖先,次拜父母,父兄把酒三盞,覆以手帕上轎。妝奩同行,豐儉不一。花轎後懸竹篩,上畫太極八卦。到門,新郎擎蓋新婦頭上。三日廟見,以次拜公姑、伯叔嬸姆,謂之拜茶。是日外弟來,名曰探房。午嚥新婦及外弟,婦之父兄,請而後至,不輕造也。四日,外父母請婿及女,名曰旋家。外家親屬,婿各備贄儀,惟外弟納之。飲畢,婿偕新婦同歸。五日,外家再請諸親相陪,名曰會親;女先往,婿近午始至。飲畢,婿回,女留三日後始回。冠笄或於親迎日,或在數日前;詩禮之家,女子既笄,則居於房內,不復外出,常人則無論矣。
喪禮:七日內成服,五旬延僧道禮佛,焚金楮,名曰做功果、還庫錢;俗謂人初生欠陰庫錢,死必還之。既畢除靈,孝子卒哭謝弔客;家貧或於年餘擇日做功果除靈。小祥致祭如禮,大祥竟有先三、四月擇吉致祭除服,此則背禮之尤者。若夫居喪,朔、望哭奠,柩無久停,則又風俗之美者矣。
生辰,為紅面食團,彼此饋祝。神佛誕日,亦用以為獻。娶婦之家,親友製白面餅或二十圓、或十圓及簪珥肘酒為賀。
親友自內地來,具酒食相招,名曰洗咸水;謂泛重洋而至,亦猶北地洗塵之意。
正月元旦,家製紅、白米糕以祀神;於四、五鼓時拜賀親友。上元節,未字之女偷折人家花枝竹葉,為人詬詈,謂異日必得佳婿;平民有毀傷他家牆垣或竊豕槽、雞欄,辱及父母,亦謂一年大利。街頭花燈簫鼓,鎮夜喧闐,至廿五、六日方罷。十六日,各市廛競饜酒肉,名曰頭壓;自是月以為常。臘月既望,踵而行之,名曰尾壓。
四月八日,僧眾沿門唱佛曲,人贈以錢米。
五月五日,清晨然稻梗一束,向室內四隅熏之,用楮錢送路旁,名曰送蚊;門楣間艾葉、菖蒲,兼插禾稗一莖,謂可避蚊蚋,榕一枝,謂老而彌健。彼此以西瓜、肉粽相饋遺。祀神用諸紅色物。自初五至初七,好事者於海口淺處用錢或布為標,杉板魚船爭相奪取;勝者鳴鑼為得采,土人亦號為鬪龍舟。午時,為小兒女結五色縷,男繫左腕,女系右腕,名曰神鋉(三月盡、四月朔望、五月初一至初五日,各寺廟及海岸各船鳴鑼擊鼓,名曰龍船鼓,謂主一年旺相)。
七夕呼為巧節。家供織女,稱為七星孃。紙糊綵停,晚備花粉、香果、酒醴、三牲、鴨蛋七枚、飯七碗,命道士祭獻畢,則將端陽男女所結絲縷剪斷,同花粉擲於屋上。食螺螄以為明目。黃豆煮熟洋糖拌裹及龍眼、芋頭相贈貽,名曰結緣。
七月十五日,亦為盂蘭會。數日前,好事者醵金為首,延僧眾作道場;將會中人生年月日時辰開明緣疏內,陳設餅餌、香櫞、柚子、蕉果、黃梨、鮮薑,堆盤高二、三尺,並設紙牌、骰子、煙筒等物;至夜分同羹飯施燄口。更有放水燈者,頭家為紙燈千百,晚於海邊親然之;頭家幾人,則各手放第一盞,或捐中番錢一或減半,置於燈內。眾燈齊然,沿海漁船爭相攫取,得者謂一年大順。沿街或三五十家為一局,張燈結採,陳設圖畫、玩器,鑼鼓喧雜,觀者如堵。二日事畢,命優人演劇以為樂,謂之壓醮尾。月盡方罷。
中秋製月餅,並筆、墨、紙、研、香囊、瓶、袋諸物,羅列市廛,設置骰子;賭勝奪采,負則償值。
重陽前後,競放紙鳶,如內地春月。是日,儒生有殺犬取其首以祀魁星者;餘肉則生徒聚啖,歡飲竟日。
除夕前數日,以各種生菜沸水泡甕中,以供新歲祭祀之用;餘則待發變後食之,名曰隔年菜。
除夕殺黑鴨以祭神,謂其壓除一歲凶事;為紙虎,口內實以鴨血或豬血、生肉於門外燒之,以禳除不祥。
衣服不衷褲露衣衫外者曰龍擺尾,襪不繫帶脫落足面者曰鳳點頭。農夫、輿隸雲履綢衫,服勞任役,殊不雅觀也。
交易最尚番錢,紅毛所鑄銀幣也。長斜無式,上印番字,銀色低潮;以內地兼金與之,反多滯難。用小制錢外,多用昔年所鑄臺、廣、昌、南紅銅錢,並明時舊錢。鵝眼、荇葉,散若流泉。見行鼓鑄,輪郭周好,交易則棄而不用,亦足異矣!
賣肉者吹角,鎮日吹呼,音甚悽楚。冬來,稻穀、糖、靛,各邑輦致郡治;車音脃薄,如哀如訴,時與吹角若相和然。廣東志:順德之容奇,桂州黃連村,吹角賣魚;其北水古粉、龍渚、馬齊村,則吹角賣肉。相傳黃巢屯兵其地,軍中為市,以角聲號召。不知此於何起也?
士夫健卒喜賭博,永夜讙呶呼盧之外,或壓銅錢射寶字以賭勝,名曰壓寶。又為紙牌三十六頁,分文、武、院、科四項;文尊閣老,武尊國公,院尊學士,科尊狀元;每項九等納粟,列庶吉士之上。
鴉片煙,用麻葛同鴉土切絲於銅鐺內煮成鴉片,拌煙另用竹桶筩以棕絲,群聚吸之。索值數倍於常煙。專治此者,名開鴉片館。吸一、二次後,便刻不能離。暖氣直注丹田,可竟夜不眠。土人服此為導淫具;肢體萎縮,臟腑潰出,不殺身不止。官弁每為嚴禁。常有身被逮繫,猶求緩須臾,再吸一筩者。鴉片土出噶喇吧。
郡中鴃舌鳥語,全不可曉。如劉呼澇、陳呼澹、莊呼曾、張呼丟。余與吳侍御兩姓,吳呼作襖,黃則無音,厄影切,更為難省。
大武郡數處平地涌泉,浸溢數里,土人謂之水坔。坔,土音濫,字典中無此字;亦猶大浪泵之泵,字典音聘,土音蚌。又所生少子名曰屘,土音滿,皆以己意訛撰。
·祠廟·
邑志載陳湄川撫軍重修文廟碑記云:「董子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建廟修學,正誼明道之大端,應無出此者。予以為不計功而未嘗無功,不謀利而未嘗無利。臺令未有為臺道者,而予得調臺道;臺道未有擢為撫軍者,而予得擢偏撫,莫非先聖先賢默為相之」等語。聖賢大道,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正不藉崇飾廟貌,皈依奉法,便致感應報施。建學明倫,所以正人心、厚風俗,無一語及之,竟說向福田利益,豈可為訓!
府志至聖四御贊後即接施琅褒章,臺、鳳志學校或載入祀典,或見之藝文,俱為失次;諸羅志學校別為一卷為是。
湄川建紫陽祠於學宮之左旁,列黃勉齋、陳北溪、蔡九峰、真西山四先生木主,春秋致祭;兩廂列學舍,令諸生肄業,撥冂港官田二十八甲一分,歲租一百六十八石六斗,以為膏脯資。
水仙宮並祀禹王、伍員、屈原、項羽,兼列奡,謂其能盪舟也(一作魯般)。廟中亭脊,雕鏤人物、花草,備極精巧,皆潮州工匠為之。關帝廟前殿祀帝像,後殿祀帝父,方巾綠袍;土人云,與祁文宣並及啟聖同義。南路長治里前阿社祀五文昌:梓潼、關帝、魁星、朱衣、呂祖,後祀東王公、西王母。又偽鄭時,建玉皇太子廟。
三年王船備物建醮,志言之矣。及問所祀何王?相傳唐時三十六進士為張天師用法冤死,上帝敕令五人巡遊天下,三年一更,即五瘟神;飲饌器具悉為五分。外懸池府大王燈一盞,云偽鄭陳永華臨危前數日,有人持柬借宅,永華盛筵以待,稱為池大人,池呼陳為角宿大人,揖讓酬對如大賓;永華亡,土人以為神,故並祀焉。
求子者為郎君會,祀張仙,設酒饌、果餌,吹竹彈絲,兩偶對立,操土音以悅神。
·商販·
『東西洋通販諸國:西洋則交趾、占城、暹羅、下港、加留吧、柬埔寨、大泥、舊港、麻六甲、啞齊、彭亨、柔佛、丁機宜、思吉港、文郎、馬神,東洋則呂宋、蘇祿、貓里務、沙瑤、吶嗶嘽、美洛居、文萊、雞籠、澹水』(談薈)。
『明給事中何楷疏:「臺灣在彭湖島外,水路距漳、泉約兩日夜。其地廣衍高腴,可比一大縣;中國版圖所不載。初,窮民至其處,不過規漁獵之利已耳;其後見內地兵威不及,往往聚而為盜。近則紅夷築城其中,與奸民私相互市,屹然成大聚落矣』(春明夢餘錄)。
『給事中傅元初疏:「海濱之民,惟利是視。走死地如騖,往往至島外區脫之地曰臺灣者,與紅毛番為市,紅毛業據之以為窟穴。自臺灣兩日夜可至漳、泉內港。而呂宋佛郎機見我禁海,亦時時私至雞籠、澹水之地,與奸民闌出者市貨。其地一日可至臺灣。官府即知之而不能禁,禁之而不能絕,徒使沿海將領、奸民坐享洋利,有禁洋之名,未能盡禁洋之實。此臣鄉之大可憂者」。蓋海外有大西洋、有東洋。大西洋則暹羅、柬埔諸國;其國產蘇木、胡椒、犀角、象牙諸貨。東洋則呂宋,其夷佛郎機也;其國有銀山,夷人鑄作銀錢獨盛。中國人若往販大西洋,則以其產物相抵;若販呂宋,則單得其銀錢。諸夷皆好中國綾緞雜繒;其土不蠶,惟藉中國之絲到彼,能織精好緞匹,服之以為華好。是以湖綿百觔值銀百兩者,至彼得價二倍。而江西瓷器、福建糖品皆所嗜好。百工技藝有挾一技以往者,雖徒手無不得食;民爭取之。永樂間,先後招徠。至紅毛番,其夷名加留巴,與佛郎機爭利不相得,一心通市,據在臺灣。自明禁絕之,而利乃盡歸於奸民矣』(同上)。
『近以開洋互市,奉旨:「紅夷挾市,地方官果能飭備毖防,禁絕勾引接濟,狡謀自無繇逞;乃海防名飭實弛,奸商陽禁陰縱,以致釀釁滋隙。至開洋應否,未見確議。但云宜呂宋、不宜臺灣;均屬夷地,商販給引出海,何法綜稽,能使畫地遵守?著詳查開禁利害,博諮熟審酌妥具奏」。據泉州鄉官史繼偕、張瑞圖等稱開洋有四便,漳州鄉官林宰等稱海寇起滅不係洋禁開閉;臣會同鄒維連勘得開洋之說,心心有主,喙喙爭鳴,大約主開而不主禁。總之,言利不能無害:衣食源開,則利在民;洋稅復而閩安諸稅可免,則利在商;得稅三、四萬以壯軍實,則利在準備。而亦有害,即撫臣所謂四可慮者是已。此就利害言也。若體民情,則開不容緩。臣入閩關,見高山大川迴旋掩映,自建徂興,間關千里中,求三里康莊而不可得。岩下居民,各就山根溪畔,開墾力食;率崎嶇墝埆,即方正五畝一段者亦未之見。過泉眼界稍寬,然已望洋海若矣。其人則林林總總,肩摩踵接,望開洋不啻大旱望雨;而臣反言開之不便,達情之謂何?故今日開洋,全為民計,非為夷計。謂開洋而貧民不再從賊則可,謂開洋而奸民盡化為良則不可;謂開洋而奸民便於勾夷則可,謂不開而全無海氛亦不可』(按閩摘略)。
明莊烈時,工部尚書渭南南居益巡撫福建時,紅毛以明月珠、珊瑚樹、異香、火馬諸珍賄請互市;公絕其使,焚其貢物,口占一絕云:「明月珊瑚貴莫言,番書字字誑軍門。牙前立下焚珠令,不敢持將獻至尊」。授部將以方略討之,繫其酋高文律。閩人立石平遠臺以紀公績。今嚴禁互市,實苞桑之至計。為國家計久遠者,當看前明紅毛入犯中左,肆行焚劫;又復勾引劉香老,首尾衝突,海壖騷動。雖竭力驅剿,實苦不支,慎勿狃目前之近利,而輕言互市也。
海船多漳、泉商賈,貿易於漳州,則載絲線、漳紗、翦絨、紙料、煙、布、草席、磚瓦、小杉料、鼎鐺、雨傘、柑、柚、青果、橘餅、柿餅,泉州則載磁器、紙張,興化則載杉板、磚瓦,福州則載大小杉料、乾筍、香菰,建甯則載茶;回時載米、麥、菽、豆、黑白糖餳、番薯、鹿肉售於廈門諸海口,或載糖、靛、魚翅至上海。小艇撥運姑蘇行市,船回則載布匹、紗緞、枲綿、涼暖帽子、牛油、金腿、包酒、惠泉酒;至浙江則載綾羅、綿綢、縐紗、湖帕、絨線;甯波則裁綿花、草席;至山東販賣粗細碗碟、杉枋、糖、紙、胡椒、蘇木,回日則載白蠟、紫草、藥材、繭綢、麥、豆、鹽、肉、紅棗、核桃、柿餅;關東販賣烏茶、黃茶、綢緞、布匹、碗、紙、糖、面、胡椒、蘇木,回日則載藥材、瓜子、松子、榛子、海參、銀魚、蟶乾。海壖彈丸,商旅輻輳,器物流通,實有資於內地。
·進貢·
康熙二十五年,臺灣平,設郡縣。其王耀漢連氏、甘勃氏遣陪臣賓先吧芝復奉表進貢。表詞有云:「外邦之丸泥尺土,乃是中國飛埃;異域之勺水蹄涔,原屬天家滴露」云云。貢物:大珊瑚珠一串、照身大鏡二面、奇秀琥珀二十四塊、哆囉絨二十五匹、織金絨毯四領、烏羽緞四匹、綠倭緞一匹、嗶嘰緞二十匹、織金花緞五匹、雜色細軟布、文採細織布、白毛里布二百九十四匹、大自鳴鐘一座、琉璃燈一圓、聚耀燭臺一懸、琉璃盞異式五百八十一塊、丁香三十擔、冰片三十二觔、甜肉豆蔻四甕、鑲金小箱一只(內丁香油、薔薇油、檀香油、桂花油各一罐)、葡萄酒二桶、大象牙五只、鑲金鳥銃三十把、馬銃六十把、彩帶三十佩、鑲金佩刀三十把、鑲金雙利劍二十把、單利劍六把、照星月水鏡一執、江河照水鏡二執、雕製夾板二只」(池北偶談)。
荷蘭國最稱富饒,乃遇風至臺,假地於倭,虎視盤踞,大有深心。迨何斌引鄭成功襲臺,力戰不克而歸。見我師掃盪鄭逆,不覺讋服。